糊狐十八线写手,产粮只是为了让自己快乐。

【长篇】《枫的时间》【32】

【32】答案的时间(第一课时)

【——参考答案。】

 

死亡只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

亲人在眼前离去的瞬间,对此时此刻的她而言,仅相当于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

——再忍耐一小会,仅仅是一小会,很快,那个时刻就会来临了……怪物死后,该怎么处置他的尸体呢?啊,说不定连尸体都不会留下……真是想想都令人愉悦啊……

已经没有比这更为盛怒的时期了,数月以来本人产生的杀意如同养分般不断被触手吸食,现今将其全数释放的时刻终于即将来临——并非乃某个时段杀意的巅峰,而是过往杀意的不间断累加。对“杀”的执念胜过以往任何时刻,现在的她既不是雪村亚佳里也不是茅野枫,而是纯粹为杀而生的怪物。

太阳落山后的天穹,覆上了一层浓重的黑幕。站在山岗的断崖边,俯瞰高楼林立、灯红酒绿的都市,深冬冰冷的晚风划过少女滚烫的肌肤。

——很快,人类就不用担心活不过明年三月了。

肉体在躁动,体内热得仿佛燃烧着一个太阳般的火球,全身上下唯有颈部是低于人类正常体温的冰凉。因此在十二月底的冬季,她身着黑色的夏装套裙,却唯独在脖子的部位系上厚厚的红围巾,在外人眼中俨然是一副即将参加派对舞会的打扮。

“你果然还是不听劝啊,都给了你忠告,让你在我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前好好等着。”身后传来白天时那个让人十分不愉快的声线。

“你又能做什么?还没调整好糸成就把他派出来了。”她头也不回地坦然答道,体肤则早已被过量得异常的汗水覆盖。

“看你这幅样子,我就知道你的代谢平衡十分不稳定,持续使用触手而不维护的结果就是……”笔直向脸部袭来的触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白灵活地将头侧偏躲过一击。

“滚!我一个人就能杀掉!”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她闪身离开,动身前往决战之地。

踏上草地放眼望去,路灯下的草坪泛出一片绿意,及膝的芦苇丛随风倾倒,发出的沙沙声缭绕在耳畔。须臾,多达二十几人的气息缓缓出现在后方,她转身面向昔日的同学与老师,“来了啊,那么做个了结吧。”

众人望向茅野的目光皆满溢着复杂情感。

下意识忽视掉其中一个容易扰乱心境的视线,她原本琥铂色的眼睛因充血而变得通红,“我可是为杀老师取名的妈妈哦,妈妈这就来‘消灭’你!”

“茅野同学,再这么继续使用触手的话你会很危险的。如果不马上把触手拔掉接受治疗,会危及到生命……”杀老师不安地劝解道。

“什么危险?”触手伸到她的脸边亲昵地蹭了蹭,“我觉得很舒服呢。请你停止那些打算利用恐吓来动摇我的举动好吗?”

“茅野……”经历过一整天的思索,潮田渚问出了那个让他万分在意的问题,暗暗祈求能得到一个他希望中的答案——无论他再怎么一厢情愿地相信,若得不到本人的答复也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自作多情而已,“那些全都是你演出来的吗?大家一起经历过的欢笑,大家一起度过的难关……”

“是演出来的哦,再怎么说我也是演员嘛。”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骗人的。

那个瞬间,渚似被雷击中般全身僵硬。残酷的现实无情地击碎他自我安慰的幻想,她如此轻而易举地用一句简单的话否定了过去的一切。

“渚被鷹冈老师暴打的时候,我一直都蠢蠢欲动地想要参战;被不良学生绑架、被死神猛踢的时候,我也怒火中烧地想要杀了他们……但我都忍住了,为了扮演一名在暗杀之前绝不暴露身份的柔弱女子。”她笑了。那过于自然的无害笑容让周围的人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足以当场证明她所拥有超凡的演技以及那番言语的真实性,“我必须报杀亲之仇。”

她冷漠地指向杀老师,“死在这只怪物手上,姐姐一定死不瞑目……姐姐一直钟爱老师的工作,我从她口中也听过你们的一些事。”

“我们知道啊,茅野。”竹林劝说道,“虽然只与雪村老师接触了短短的两周时间,但她是一名热心的好老师。”

杉野也加入劝导的行列,“杀老师真的能下手杀死那么好的雪村老师吗?那只章鱼一次都没有,在我们面前做过这种残忍的事。”

——杀老师是否为杀害姐姐的真正凶手,需要确认一下吗?

她低下头,似乎因此开始犹豫了。

“呐,小枫,至少也听听杀老师是怎么说的吧?”仓桥带着哭腔向她喊道。

“她可是个会到正在停学的我家里家访的老师呢……”与她一直存有隔阂的业也不再保持沉默,雪村老师曾给憎恶教师的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所以说,你这么做真的好吗?我不认为茅野你所做的事,是身为杀手的最佳手段……”

正被杀意统领的她仍仅存着一丝的理性,让其产生对“杀”的动摇。与以往相仿,伴随心之动荡而袭来的是阵阵剧痛,越是有“不想杀”的念头,来自触手的“杀意”就会越发不受控地将其自我意识不断侵蚀。

“你现在应该是身体燥热但颈部冰冷,这是触手移植者特有的代谢异常。”曾为同类的堀部糸成更加有发言权,“用这种状态战斗真的非常不妙……会因燥热与剧痛失去控制力,被触手吸走生命力然后……死亡。”

剧烈的疼痛迅速蔓延至浑身每一个细胞,如同虫豸狼吞虎咽地啃食着血肉,使本就过高的体温愈发涔涔地往上升。属于本人的仅存意识游离在已化为火炉的身体内外,朦胧之中,“死亡”一词点燃了积淀已久的仇恨炸药。

两根黑色的触手如鞭抽打向脚下的草地,顿时火光冲天而起,熊熊烈焰瞬间让月夜亮得如同白昼。

——死亡……没错,姐姐已经死了。

——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来了。

“吵死了,外人都给我闭嘴!”茅野触手的前半部分,燃起骇人的烈焰。

——又有谁能理解我的心情?!

“不论什么弱点或是缺点,只要经过磨练便能变成武器。教会我这一点的就是老师您哦。”茅野的脸上泛起异常的红晕,呼呼地喘着热气,“如果身体热到不行了,就让它继续热下去,然后把热量全部集中到触手上就行了……”

“不行啊……!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杀老师焦急道。

“状态绝佳!”触手一甩,以两名触手怪物为中心的方圆十米眨眼间形成一个大火圈,隔开其他学生而创造出了一个独立的战斗舞台——那是茅野事前用燃料画好的范围。她不听任何劝诱,单方面发出宣战。

“全身都变得很敏锐,现在的我绝不会看漏任何破绽了!”疼痛侵占了整个大脑,感官的灵敏度却被最大化。无论是空气拂过体表的流速、硝烟中参杂的芳草香亦或是干草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都毫无遗漏地被她所一一感知。

“住手啊,茅野!这样是错的!”渚声嘶力竭地喊道。

眼前的这个人,既是他认识的茅野,又是他不认识的茅野。然而不论她是不是满口谎言的骗子、自己是不是甘愿上当受骗的傻子,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茅野有危险,再这样下去她与杀老师都会……他满脑只剩下他不敢想象的事情。

“我也有过一样的教训!牺牲自己去暗杀之后……”哪怕快要被前方的火墙触碰,渚也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结果什么都没能留下!”

最初渚用手榴弹实施过的自杀式暗杀,他与茅野都不可能会忘记。面对死神的时候他也尝试过类似的冒险,但谁也救不了……

劝说茅野放弃复仇几乎不可能,因此至少希望她不要以性命相搏。

“我没打算牺牲自己,渚。我只是要杀了那家伙而已……”茅野紧盯着身为目标的怪物,“因为我只要这么决定了就会一往直前!”

她一跃而起,发自火焰触手的攻击以马赫速度如雨点般迅猛袭向杀老师,触手间的相互碰撞产生接连不断的声响。后者难强地勉艰格挡下来,然而火焰的高温足以轻轻松松灼伤肉体,章鱼怪物节节败退。

茅野时刻面临生命危险,杀老师既不擅长应对突发状况又因害怕伤害学生而有所顾虑,全身上下可谓是破绽百出。取得先机的茅野乘机近身,用自己触手以敌人的身体为支撑点借力旋转,如体操运动员一般将自己的躯干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翻转,并同时在半空中对杀老师的背部发出攻击。因重击失去平衡的杀老师跌倒在前方的草地上,脸部与大地亲密接触,后背更因着火而滚烫。

“好烫……!”发出一声惊叫,杀老师抬首四处张望茅野的身影,但此刻茅野正处在他视线捕捉不到的上空死角。待他的视野里再一次出现对方,迎来的却是火焰触手的直拳。凭借本能他躲过的最初的攻击,但却来不及躲过第二记炽热的勾拳。

以不间断的向下攻击为动力保持腾空的姿势,再利用处于目标上方的空间优势继续发动猛攻,杀老师就仿佛被关在一个以火焰为铁栏的牢笼里,在外部的学生看来双方战斗过程就犹如火山喷发一样。

眼望沉浸在单方面虐杀的喜悦之中的茅野,渚的心里五味杂陈。

——茅野……这些,不是你演出来的,而是你的真心?!

——那些回忆只是演出来的,这样的杀戮才是你想要的吗?这个……才是真正的你吗?

“糸成,看了这些你怎么想?关于茅野。”寺坂问道。

“……比我强太多了。她是至今为止我见过的人中最有可能杀死杀老师的……”哪怕是曾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糸成,也不得不承认凭借一己之力走到今天的茅野枫,其实力远在从前的自己之上,“只是,看看那张脸……”

“哇呀,切下来了!还在蠕动着呢~!”面带红晕的茅野一脸享受地欣赏着被她切下来的触手末梢,嘴边甚至还残留着唾液。接着她扔掉战利品,继续肆意地虐杀目标。

她已然陷入癫狂至极的状态,思想里除了杀别无他感。

“只不过是全力战斗了十几秒,精神就已经开始被触手侵蚀了。触手对宿主造成的负担十分惊人,肉体未曾强化过竟忍受了一年,她的精神力确实让人佩服……但这样反而放任了触手的生长。”从糸成的口中,残酷的事实被缓缓道出——

“啊哈哈,怎么办呢?杀老师。”发自触手根部的神经纹路即便用肉眼也清晰可见,像乔木扎根般蔓延至脸部以及上身。双目失去神采的茅野兴奋得异常,好似一头沉浸在杀戮中的猛兽,“我的头已经不痛了!痛的时候感觉很舒服呢!”

“……如果让触手继续侵蚀下去,可能就来不及了。不管能否复仇成功,战斗结束后的几分钟之内茅野可能就……会死。”

——茅野……会死……?

渚顿觉脊背一阵发凉。

——这种事……真的是茅野想做的暗杀吗?

“快!去死吧,杀老师!”面目狰狞的茅野不顾一切地持续着杀残,“去死吧!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茅野同学……”耳边尽是茅野竭斯底里的嘶喊,但杀老师仍在接连不断的“去死吧”之中捕捉到了一丝几乎要被淹没掉的微弱声音,细若游丝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杀老师……』『杀了我』『救救我』

残留在身体里仍属于灵魂的部分,正竭尽全力地挣扎着,如同这一年来她在地狱般的痛苦中执着谋求光明的生路。她以精神力成功对抗了能将人活活逼疯的苦痛、对抗了触手对自我意志的蚕食,更在被杀意几欲完全侵占的此刻,用尽最后的精力发出祈愿——

『救救我……所以,杀了我吧。』

抛弃了过去,粉碎了未来,唯有通向无尽黑暗的现在。

所谓绝望,便是只有死亡才是解脱的唯一出路。

“茅野同学,为师收到你的愿望了。”

 

旁观陷入胶着状态的战场,伴随时间一分一秒地极速流逝,同学们眼看茅野距离死亡愈来愈近。

“反倒是茅野自己看起来好像马上会命赴黄泉啊……”

“必须想想办法,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茅野被侵蚀?!”

下一刻,杀老师的脸突然闪现在焦急的同学们面前,吓他们一大跳。

“为什么只有脸?!”

“是为师的分身啦!迫于茅野同学的猛烈攻击,为师实在没有余力做出完整的分身,光是把脸伸出去做出残像就已经是极限了!”时间紧迫令杀老师的语速飞快,“快来帮帮忙!一刻也不能耽搁,得赶紧拔下茅野同学的触手!她的触手之所以能有如此威力,都是因为她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触手在她身上哪怕多呆一分钟都有可能吸干她的生命力让她死亡!但是,只要她与触手的杀意还保持一致的话,触手的‘根’便会深植于神经之中无法剥离!我们已经没那么多时间像糸成同学那时一样慢慢说服她了!”

“那,该怎么做?!”

“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一边战斗一边拔掉触手。为了满足她的,不,是触手的杀意,只能铤而走险让她刺入为师的致命要害——位于领带下方为师的心脏,如果这里被完全毁坏的话为师就会死。在触手深深地刺入为师心脏,她感觉已经‘杀掉了’为师之时,‘触手的杀意’会瞬间减弱。那一瞬间,你们派出一个人,让茅野忘却她的‘杀意’。”

“忘却杀意……要怎么做?”

“用什么方法都行,让她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物上就好。只有这点光凭为师无法办到,如果想杀掉的对象作出一些搞笑行为,只会招来对方更多的杀意。就像寺坂同学对糸成君使用的手段一样,如果能用你们的办法削弱她的杀意,就算只有一瞬间能使触手放松与茅野间的联结,这样或许就能将拔掉触手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那段时间,茅野的触手要一直插在老师的心脏那里?那样的话,触手还没拔出来,老师不就先死了吗?”

“为师会巧妙地让触手插得稍微避开致命要害,不过为师是生是死的几率还是五五开吧……但是啊,全班如果不能一个不落地毕业,对为师来说比死还要难受。”

所有人在那一刻沉默了。

让老师与茅野同时平安活下来的方法,真的会有吗?

“呜!已经无法维持分身了,接下来要专心对付触手!”杀老师的脸部残像开始消失,“如果战斗时间超过三十秒,为师就会开始行动了!找个厉害的家伙来办,拜托了!”

目送杀老师回到激烈的战斗中,同学与老师们纷纷陷入对问题的苦思冥想当中。

渚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等待,更不可能原谅什么都做不到的、身为共犯的他自己。只要能拯救茅野,他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突袭击掌?不行,意识波长实在太混乱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拍一次的击掌无法找到最佳时机……小刀、狙击,这些都会伤害到茅野……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运用在这间教室里学到的技术……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飞快掠过,于这间教室里积累的点点滴滴,既有激动欢笑也有紧张难过,唯独不应该出现因失去伙伴而流出的泪水。

——快想!给我想出来啊!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杀手……不已经学了那么多吗?!

灵光一闪,曾深深地印刻在他记忆里的某个画面乍现。

——有了!教过的暗杀技术!应该可以……行得通!……不,应该是一定要做到才对。为了拯救茅野……就由我来……

 

瞄准心脏的位置,茅野发出奋力一击,内脏受损的痛楚迫使杀老师的嘴部溢出鲜血。

“杀掉……了……”有那么一瞬,她的杀意出现短暂的减弱。

抓住机会,杀老师用触手将茅野的身体翻转朝外,“我曾对你姐姐发过誓,为师的触手绝不会抛弃你们!”

她的触手更用力地刺进躯体,杀老师咬牙挺住了这一轮。

于此时,渚跨过火墙来到了茅野的面前。

挺身而出的渚再度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往常与茅野走得最近、最了解她的渚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然而他要如何挽回完全失去理智的茅野枫?

在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它”产生了警惕。渚一直被触手列为危险而需要戒备的对象,如今可不能让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然而——

众目睽睽之下,渚伸出右手将茅野一把揽入怀中,将自己的双唇覆了上去。

——茅野,如果说“全都是演技”是你给出来的答案,那么……这就是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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