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狐十八线写手,产粮只是为了让自己快乐。

【暗杀教室|杉神】《雨后的时间》(上)

《毕业季》参本文,配合《枫的时间》第43话食用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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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距离从那间教室毕业,已过去将近十年。

曾经身心稚嫩的中学生现皆纷纷踏入社会、各奔东西,尽管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同学,但由于课业或工作的忙碌,迄今为止几乎没有一次同学会是全员到齐的。相比之下,小范围的聚会反而多了起来。

今天的聚会只限定男同学出席,原因很简单,只是为了能够尽情喝酒而已。

“渚,你好歹多喝一点啊?这点酒量,真的是日本人吗?”前原阳斗不由分说地往潮田渚的杯中满上酒。

“我、我真的不行啦……”面色通红的渚推脱着,却已不知是第多少次回绝失败。

位于邻桌、本在和矶贝悠马聊天的赤羽业突然扭头,淡然地插入话题嘲弄道:“得了吧,把那家伙灌醉后每次都是倒头就睡,你还得花心思把他运回去。”

“啧啧,真没用,明明是过段时间就要当新郎的人了。”

“别乱说啊!”音量忽地抬高,渚的脸唰地一下子变得更红了,然而趁酒劲涌上头的气势转眼间又弱下来,“还没有成功呢……”

“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前原一口将酒饮尽,空杯在桌上发出一声嘭响,“都已经交往五年了吧。”

一旦涉及到交往的话题,他又开始凯凯而谈自己与现在的女朋友,在十年间分手五次又复合了五次的传奇故事。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听他讲上一轮,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只不过上个版本是分手五次复合四次。

在只有男性的场合里,自然少不了有关异性的话题。

“呐呐,偷偷告诉我,你们两个上几垒了?”搭上肩膀,前原悄声在耳旁问话。

“什、什么?!”直球般的提问让渚瞬间清醒了不少。

“根据我前原氏的情报网,其他有女朋友的人可都已经是真正的大人了。那次让大家刮目相看后,我相信你也不是只会盖棉被纯聊天的小动物了,对吧?……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只是想做个小小的统计,看看我们班除了冈岛以外还有多少个童贞。”

“喂!我可是听到了!”冈岛大河不满地拍案而起,“连问都没问过凭什么这么断定啊!”

“难道不是吗——?”

前原刻意拉长音调,惹得在座的人皆哄堂大笑。

满溢的欢笑声中,唯有一个方位没有传来声响。渚顺势移目望去,只见杉野友人埋头趴倒在桌案上,其前方是一整排空了的清酒壶。

“杉野?这么早就醉倒了吗?”三村航辉也同样留意到某人的异状,“说起来,刚见面打招呼的时候,就觉得他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大家愉快地聊天时也只有他一个人在不停地闷声灌酒。”

“那家伙所在的棒球队,最近不是打得挺好的吗?他还拿了几次最佳投手。”寺坂龙马补充道。

“大概是有什么个人的烦恼吧……”同学之中,唯一知晓几分具体内情的渚并未多言,其余的人也自然心神领会地没有选择详询。

骤然沉寂下来的氛围略显压抑,直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将冷场打破。

“大家都不容易啊。”


Part 2

 

右手使力稍微托举侧躺的身体,另一只手拉提起以老人骨瘦嶙峋的躯干而言过于宽松的睡裤,接下来再替对方翻身躺平。整理好衣衫后,神崎有希子为她盖上棉被。

“山田奶奶,我先走了,晚安。”收拾起换下来的成人专用纸尿裤,神崎走向单人病房的门口。临关灯前她回首看了一眼床上的山田花子,后者尚未闭眼,双目无神地盯住正上方的天花板。

“明天见。”她轻声道别。

山田花子没有作出反应,眼神依旧涣散。半晌,她眨了一下眼睛。

灯熄,门闭。

完成每日惯例的收尾工作后,神崎在休息室换下工作制服,走出“东京老人之家”。

山田花子的身体现已一天不如一天,明明两个月前的她还能与自己有说有笑,而如今就连神志是否清醒都不好说。院方曾向她的家属发出过通知,但这两个月以来,老人的儿子只来探望过一次,而且也只是匆匆看了两眼便走了。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与祖母。

比起在律师事务所忙碌的双亲,自幼她便与负责照顾自己的奶奶更加亲近,也是来自奶奶慷慨的零用钱,让她不经意间喜欢上了在游戏厅玩耍。奶奶是个善良贤惠的人,身体尚健康时,承担了家中大部分的家务活,对身边非亲人的邻居也温柔善待,周遭无人不说这位老人的好话。

因此她永远也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不闻不顾,奶奶她甚至连临终前都没能与苦苦等待的儿子见上一面。

工作、名望、金钱,这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在她的学生时代,父亲也满口成绩与形象,只在乎那些面子工程,母亲往往也只听从父亲,永远在一旁默不作声。毕业那年她应聘看护的工作,也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原因仅仅是因为这个工作不够体面。于是她索性从家中搬出来住,一个人生活。

可是,独立生活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一下子断绝来自家庭的经济来源,房租与生活开支全凭自己一手操办,再加上作为实习生的工资并不高,起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过着被琐事烦扰且拮据的生活。就连一度向往的工作也不尽如人意——实际的看护工作和课本上的文字、练习操作的假人截然宛若两个世界,每个老人的实际情况不尽相同,其中也不乏有脾气暴躁、不愿配合看护工作的老顽固,或者身患老年痴呆、行为无法预估的麻烦患者。在人手不足的时候,就连非职责范围内的事务也要搭把手帮忙,上至财务会计、下至采购跑腿,那些大学期间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全都要从零开始一点一滴地学会。生活中接连而至的一切一切都仿佛是在嘲笑着,她过去十六年的学生生涯究竟都学了些什么。

清理呕吐物、搬弄尿壶、擦拭遍布皱纹与老年斑的身体、忍受莫名其妙的辱骂、被一板一眼的前辈使来唤去……枯燥机械的工作日复一日。她希望让那些同奶奶一样为社会奉献了大半辈子的老人能在离开人世前感受到世间最后的温暖,所以才选择了这份工作。在本能地感到厌恶之际,她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是否不适合当一名看护,是否把这个职业想得太简单了……

但那些都是过去时了。

时至入行的第三个年头,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工作内容,处理事务也变得得心应手起来。本人的口碑在老人和同事间都很好,转正后的收入已足够她维持房租与日常的花销,假期也不算少……

『无论是栖息于清流还是栖息于泥水,只要不断向前游的话,就会成长为美丽的鱼。』

她忽然想起杀老师,想起了那句几乎改变了她一生的教导。

不知现在的她,是否算成长为理想中的鱼儿了呢?

恍然间,二十五岁的她从那间教室毕业已有十年了。

按理来说,近期事业顺利的她应该没什么可苦恼的。

她只是感到有些疲惫罢了。

 

 

Part 3

 

体格相异的两个背影映入眼帘。

小女孩坐在一间和屋开放式的走廊上,其身侧正坐着一名发丝斑白、面容温善的年长女性。身着传统和服的一老一小两人面朝绿意勃勃的庭院,其中老者的目光却并未落于前方经过精心修理的人工景致,而是久久地仰首眺望。

不知过了多久,亦或静止的时间突而流动起来——女孩扭头好奇地问道:

“奶奶,你在看什么呢?”

被唤作祖母的长者不为所动,仅是在澄澈无云、碧蓝如洗的穹顶之下淡然说道:

“雨,下得真大啊。”

——

神崎有希子忽然醒了。

支起沉重的上半身,她习惯性地看向设置在床头的闹钟,由指针方位所传递出的信息令她的头脑清醒过来。

下午三点整。自结束夜班回家后,她倒头睡了足足七个小时。

其实还可以再多睡一会,但脑海中不断回放的奇怪的梦令她的睡意尽数消散。只是一个梦罢了,如此一想她也没有过多地去在意。

将昨晚从便利店买来的速食加热,她简单地吃了不知算早餐还是午餐的一顿饭。

今明两天是连休,接下来的假日安排,还是老样子吧。

从塞满两种风格相异的服饰的衣柜里,她取出印有骷髅与蝴蝶图案的吊带夏衫与深色牛仔短裤,换装完后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卷发器,熟练地对着自己黑长的直发操作一番,最后在镜前画了一个与平日工作时相比起来稍浓的妆容。戴上绀色的太阳眼镜,她走出单身公寓。

楼道间擦身而过的大学生邻居向她投来对陌生人特有的好奇目光,大门接待处的管理员从报纸中抬起面戴老花镜的脑袋匆匆扫视后又再度垂下,过路的儿童回首多看了她一眼接着便被同行的母亲拉走……如此种种都被她毫不犹豫地抛之身后。

拦下一辆出租车,她对司机说出了一个位于邻县的大型商场的名字。

一路上,话痨的年轻司机不断地打探她的工作和爱好,皆被她用圆滑的话语敷衍过去。抵达目的地后,无视沿途琳琅满目的商品店,她径直走向三楼的电玩游戏厅。

前台的接待员一下子认出了她,热情地招呼道,“又来玩啦?由纪(Yuki)小姐。”

惯用的跳舞机上,最高分数排行榜已被新的成绩刷新,她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思索着重登榜首需要花多少时间。

就结果而言,她在其中泡了足足三个小时。走出大厦之际,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下。口开始感到渴了,同时她也萌生出想要喝酒的冲动。无需多加思索,她轻车熟路地走进临街一家有着“晴雨”招牌的酒吧,见到熟客登门的服务生开始向她推荐新出的菜单。

一如既往地,她点了高度数的鸡尾酒和招牌三明治。悠扬的爵士乐声里,杯中的酒面缓缓下降,吧内的顾客则逐渐增多起来。

同样是常客的藤野先生进店,一看到她在场便二话不说地上前搭讪。几分钟后,两人在吧台前有说有笑地攀谈起来。

这里是神崎有希子常光顾的第三间酒吧。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表面上她正专注地倾听藤野侃侃谈论自己在公司里的出色业绩,实则心不在焉。

升上高中后,由于学业较为忙碌,她已经较少出入电玩城之类的地方了,而且就算去玩耍也不会特意像以前那般改变穿衣的风格。毕业后开始工作,却又在不知不觉间重拾了过往的兴趣。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进酒吧、把自己灌得烂醉的那个夜晚。

初出茅庐的她还没能适应工作环境,同时又面临着经济上的压力,更重要的是,第一名由她独立负责照顾的老人在前一天猝然长逝,死因是心脏病突发。老人的女儿在遗体前哭得撕心裂肺,指着她的鼻头破口大骂,责备她因工作不周才导致老人提前离世。在一旁冷眼相看的女婿默不作声,看上去正在读初中的外孙脸上永远是一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的不耐烦样。

而她只能低头不断地向家属鞠躬道歉,一遍又一遍。

那天是她第一次摄入啤酒之外的酒,她想知道大量的酒精是不是真的能够让人的神经暂时麻痹,忘却一切烦扰。可她同时又在害怕,害怕得知自己醉酒后的百般丑态。半自暴自弃地灌下几杯烈酒后,她有种身体发热且飘飘然的奇妙感受,后来她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只记得当晚睡得很沉很沉,彻夜无梦。第二天被预设的闹钟铃声吵醒时,头痛欲裂。

她想打电话请病假,却在拿起手机的后一刻,下意识对着屏幕发呆了许久。

最后她放下了手中物,起身洗漱,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

似乎从那天起,她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会在节假日到熟人看不到的地方化身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尽情地被本能驱使、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真虚伪啊。她暗想。

在夸夸其谈的异性面前,她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

既然是为了宣泄才放纵自我,那么此时此刻的自己,究竟又是在被什么所追迫呢?

 

 

Part 4

 

神崎有希子不否认自己是一个虚伪的人。

若不是喜欢,又何必在消遣时刻意打扮成叛逆的风格?同理,若不是喜欢,又何必在人前保持优雅清纯的形象?——她从一开始便知晓这一点。

她讨厌父亲,讨厌父亲的冷漠与古板、孤傲与自私,讨厌他对学历与个人名誉的极度崇拜。可是——

她自身又何尝不依赖于此呢?

优异的成绩受到赞赏、良好外在的形象吸引人气之际,她确实为之欣然,甚至可以说异常享受,她的反感更多地源自于对父亲的反抗心理。否则,在离开家、进入全新的环境后,她为何依然固执地维持淑雅的表面,乐于游走在两极世界之间?

两个面都是真正的她,两个她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绝大部分的人,都仅能看到她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在那个时候,她才会拒绝了他。

杉野友人——那一年对她整个人生的意义实在太过重大,这个名字似乎也相应地被铭刻入记忆的深处。

她其实很早便觉察到了,他的心意。

同样对自己抱有好感的男生屡见不鲜,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特别留意。反正,他们都只是被塑造出来的外在所蒙蔽之人罢了。喜欢她在学校里温婉贤淑形象的人,注定会被她叛逆奔放的一面吓跑;钟意她辣妹身姿的人,也定然会对她保守的形象工程大失所望。

因此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接受任何人,从一开始就打算拒绝所有人。

她假装浑然不觉,只是因为在对方尚未作出明确表示前,她也不好自作多情地先一步回绝。故她只需要等待拒绝的时机就足够了——

起初她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在商业街的游戏厅内偶然遇见了他,直到在他的帮助下躲过了学生会的突击巡查,直到得知他为了有更多的共通语言而特意多了解自己的爱好。

毫无怯意的他正一步步地深入探索着自己的另一面。

这远远超出了预期。她不想深深地伤害对方,意图尽快斩断他的念想,于是竟不由自主地开始制造适宜告白的机会。

届时只要再毅然拒绝便好了。她单纯地想。

所以在聚会结束后接受了他送自己回家的好意,两人并肩走过一段很长的夜路——还没有;因此答应了和大家一起去游乐园玩耍的邀请,在星辰夜色下的摩天轮内独处——还没有;故而同意了单独出来看电影的邀约,在公园的长椅上吃着不同口味的冰淇淋——还没有;以至于回应了一同在新年参拜神社的请求,在拥挤的人海里双手交叠——还没有。

为什么不进一步行动?为什么永远只是一脸幸福地傻笑着呢?越深入就越无法回头,可赋予希望让对方越陷越深的人偏偏又是自己。

半怀愧疚的心情,她“不得已地”在情人节当天向他送出巧克力。没有明说,但她自认为是怀揣着“义理”的心情交赋的。

终于,她等到了——

来自欣喜若狂的杉野友人的,告白。

终于能够拒绝了,终于能够结束了——

说话啊,说出来,神崎有希子,快说啊。她对自己扪心督促道。

为什么事已至此才开始犹豫不决?

为什么……在笑呢?

“……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句。明明已经不能再拖延逃避下去了……

自表明心意那天以后,杉野主动距离得更近了,好似守候在一旁期待迎来心目中的回应,令她愈发不忍心以及强烈地自责。

闯入被封锁的旧校舍再见杀老师的那一晚,她眼睁睁地目睹他被精英佣兵长北条突袭击倒。她连忙赶过去将其扶起、意图带他到稍远处的安全地带休憩时,他却不顾后果地硬撑起身体,坚定的眼眸面向她表露出率直的诉求,“我还能够继续战斗。”要知道,那可是比乌间老师还要强的怪物级佣兵,被直接攻击后的他光是能马上恢复意识就足以称之为奇迹了。

第一次,她不带半分杂念地,满足了他的愿望。即便受伤也有能够做到的事情——在外围用强光灯对敌人实施干扰,他们两个人一起。

二代的猛击席卷起飞沙狂石之际,他第一时间拉起她奔向外围避难。她能从对方布满汗珠的脸上共感到发自其伤口的剧痛,即便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被照顾的人,他依然不惜余力地护她周全。

彼时紧张的气氛容不得她有多余的思考时间,直待她静坐在毕业典礼的学生列席上,思绪方才始万千交织。

不仅仅是那一夜,从很早的时候他便开始,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

从理事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的一刻,她下定了真正的决心——

是时候让“踏入泥泞歧途、自负又自私的自己”彻底毕业了。

突破记者群重围、在A班同学们的庇护下登上校车,保护心切的杉野又抓住了榊原莲乘机伸向她的手。至于她本人,仍旧保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毕竟事到如今自己不会再有任何动摇了。

杉野下车时,她也跟在身后一并落站。

“神崎同学?”惊异的神情毫无掩盖之意,“我记得神崎同学的家好像并不在这个方向……”

“杉野同学,我已经有答案了。”

神崎有希子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上阳光开朗、直率坦诚的杉野友人了,至少在这一刻,她希望他能够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

“对不起。”

所以她必须拒绝。

为了不让他被不为知的另一面所刺伤。

像她这般虚伪狡猾的人,注定不适合真诚善良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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